一名新董秘的股灾停牌日记 - 资本家

一名新董秘的股灾停牌日记

  一名新董秘的股灾停牌日记

  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轮调整的惨烈,只认为这是一次较深的调整,行业一些研究员朋友还和我说,哎呀,你们属于跌的少啦。当时股价从高点下来30%,一天会接到三五个投资者电话,大家在等待国家妥协。

  6月15日开始,上证从5178点开始下跌,中国进入了一场空前的股市浩劫。从6月开始,我开始了我的董秘生涯,在短短的二十来天中,公司股票从高点下滑60%,朋友戏称我是绿色董秘,从任期开始,公司股票没有红过。我想通过我的感受,让大家了解在这场空前的浩劫中,上市公司在想什么,上市公司在做什么,作为这个市场最重要又最被忽略的主体的上市公司经历了什么。

  我们是一个传统的乖乖牌上市公司,前两年一度被认为是市场中这个行业的大白马,这两年经历行业转型,业绩有所下滑。说是乖乖牌,因为遵规守纪,维持着公开透明的投资者关系管理,不炒作、不忽悠,近期没有再融资计划,没有“大股东减持”“大股东股权质押”或者“员工持股计划”,也就是说,不存在媒体所说的“上市公司不是救小股民,而是大股东要自救”的问题,我们代表着这个市场上很大一个群体,在这轮股灾中相对无辜却有切肤之痛。

  坦白说在7月1号之前,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轮调整的惨烈,只认为这是一次较深的调整,行业一些研究员朋友还和我说,哎呀,你们属于跌的少啦。当时股价从高点下来30%,一天会接到三五个投资者电话,大家在等待国家妥协。

  6月底的那个周末,央行开始“双降”,我松了口气,觉得世道要回转了。6月29日当天,上证高开低走收4053,公司股票跌停,但在第二天被拉升,公司股价接近平盘很多同行业公司当天已经翻红,似乎盘面开始稳定,但不料更大的危机在7月1日开始。

  7月1日,公司股价开盘被打跌停,当时还没意识到是配资盘被强平问题,因为行业还有很多公司没有跌停,只是单纯以为前期跌的少,公司被补跌。直到7月2日,股票在集合竞价阶段仍被打跌停,才醒悟到可能是融资盘的问题。

  查阅公司6月中旬的股东名册,发现信用账户持有的股份数占了公司总股本的20%,顿时我心都凉了,可以清晰了解后续可能的股票走势。这里要报告一下,上市公司获得股东名册是需要理由的,每月初可以获得上一个月的前100名股东名册,只有在股东大会时可以获得全部股东名册,平时没有特殊理由(比如股价异常波动)是不可以申请股东名册的,一家公司了解自己的股东还需要理由,这也是一个蛮可爱的事情,当然好像两个交易所在这方面有一些差别。

  从7月1日开始,公司股价开盘开始跌停,惨烈的强平可能从那天开始,那天起,公司的投资者热线开始爆线,开始是探讨股票走势要求给出指导意见,之后随着跌停天数的增加,股民火气在加大,开始谩骂和猜忌(诸如大股东是不是和基金一起联合做空之类的),之后随着停牌潮的开始,开始哀求公司停牌。

  一些公募基金也通过各种渠道,要求上市公司停牌。

就如国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浩劫,上市公司开始面对强平也是蒙蒙的,当时没有想到过可以去停牌,只是祈祷国家救市,然后希望融资盘赶紧把筹码换完,以此换来股价稳定。

  但很快就发现,即便每天有接近10%的换手率,每天的融资余额仍然高企,下跌过程中,仍然不断有人融资买入,然后随着股价下跌进入下一个强平周期。很多人不是套在高点,而是死在不断的所谓抄底中,这是真的,而不断的强平带来的股价下跌最终打翻了持有者最后的信心,在股价下跌50%以后,股价的下跌可能不一定是强平,而是原来持有者的恐慌性抛盘,由此彻底把股价框死在跌停板。

  事实上从我们意识到股价进入强平时期,公司就开始考虑救市方案。一开始我们希望股市的自然调整带来筹码交换完毕从而稳定股价,后来我们希望国家强力救市稳定股价,

  但当强平开始三四天而我们意识到国家救市暂时失败时,我们悲哀的发现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去挽救。

  7月6日,公司股价巨量跌停,我们私下松口气觉得筹码已经充分交换,并拟定如果第二天下跌时启动自救方案,但我们悲哀的发现7月7日,公司股价无量跌停,几十万手的股票压在跌停板上没有买盘,当天不少投资者已经接近崩溃,好多电话哭着哀求我们停盘,绝望地说他们要到公司跳楼。没有身临其境真的不能体会,不能体会那通过电话线传递的悲哀和绝望。

  很多人说,都是因为股民太贪婪,所以他们活该,就是他们的贪婪造成了今天的浩劫。这么说是对的,但这样说是残忍的。在以大妈为市场主力的中国资本市场,在普遍的市场参与者连增发和IPO都不能区分的资本市场(我们几年前公增的时候有人申购我们的增发以为是打新股),在绝大多数人连除权除息都不懂的资本市场,

他们对于市场的认知就像一个孩子对于世界的认知,试问各位,你如何去谴责一个连什么是“死亡”都不懂的孩子。

  坦白说在7月7日,作为上市公司的我们绝望了。我们绝望地发现我们救不了自己的股票,我们绝望地发现国家救不了我们,我们同时承受着股民的绝望,那一声声通过电话线在谩骂指责和哭泣哀求中传递的绝望。

  

我要求我的证券部,不论多难受都不能不接电话,因为人的悲伤需要出口,即便无辜,作为上市公司,我们也有义务和责任去承担这个出口。

  我要下午5点,我们和公司董事会要求股票停牌。

  媒体每天都在很欢乐地嘲笑那些以稀奇古怪理由停牌的上市公司,嘲笑那些荒谬和不专业。这些是因为在7月7号以后,交易所开始限制公司停牌。而且不同的交易所对限制停牌执行不同的标准,所以标准严格的上市公司就必须去编造理由。别去嘲笑他们,别去指责他们,虽然很多上市公司停牌是为了大股东或自己的员工,但也一定有很多的公司停牌,就像我们一样,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,虽然我们不知道这样做法是对还是错。

  就像绝大多数人都是死在黎明前一样,事实证明,7月7号停牌的公司其实再坚持一天就可以看到曙光。7月8号,国家修改救市策略开始为中小盘注入流动性,而这种流动性的注入导致7月9号和7月10日的股价涨停。就像大多数人看到和想到的那样,停盘的公司开始申请复牌。

  网上流传一个段子,说上市公司真是左右为难,继续停牌怕错过国家队,复牌又怕国家队下周撤退,明明是做企业的却要像小股民一样担心股价涨跌。事实上,7月8号感谢我们停牌并且要送红酒到公司给我们的股民在7月9号开始打电话要求公司复牌。我们不能去责怪他们,但我们突然发现交易所开始限制复牌。

  国家全方位的救市包含了全方位的主体,从7月4日要求上市公司发表倡议书维护股价,到7月7号要求前六个月减持股东回购股票,到7月8号要求上市公司股东未来6个月不能减持股票,到7月9日要求出具股价维稳方案并进行五选一。

  在停复牌上,从7月7日下午4点开始限制停牌到要求以员工持股计划为名停牌的必须在7月9号公告复牌到7月9号晚10点开始限制复牌,朋友圈里一家公司董秘,因为要求7月9号发公告必须复牌因而赶“员工持股计划”议案到晚上10点,还没写完接到通知说不让复牌了。

  我们公司7月10日要求复牌,被告知要证监会审批,而我们等到周五晚上9点,被告知上交所公司复牌成功而深交所公司需要继续等待。在这些要求中,“禁止短线交易”“禁止窗口期增减持股票”这些基本的监管规则被放弃,大股东在不违反承诺和法律下自由处置股权的基本权利被限制,

上市公司符合法律规定自主市值管理被践踏,我们理解非常时期的非常办法,但由此带来的价值观的践踏和摧毁却被漠视和忽略。

  到了今天,市场似乎已经好转,舆论开始总结和回顾。经历了这一轮,或许人性中的贪婪可以被暂时地压制,监管的到位可以被强行的加强,或许我们可以修正前期的浮躁转到基本的价值回归。

  我很怀恋几年前的资本市场,资本关注产业的运营和发展,资本愿意和产业探讨合理的价值和未来的规划,资本和产业互信,资本和产业互相尊重,共同成长。我很害怕二十几天前的资本市场,资本关注炒作,产业迎合炒作,资本和产业同床异梦,各取所需,从而把资本市场最终变成投机之所并酝酿了本轮危机。

  我不知道这轮危机是不是最终结束,我也不知道我的绿色董秘还要持续多久。

  这是一个让法律制定者、法律监督者和法律执行者都觉得畸形的市场,这是一个让监管层、上市公司、投资者任一市场主体都觉得自己没有受到保护的尴尬市场。

  这次巨额的学费,希望可以让我们成长,少一分狂热,多一份理智,少一些贪婪,多一些梦想。未来很长,未来很远,资本市场,我们且行且珍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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